来自父亲的母语
本站前言:作者有 做过分子生物学的研究经历,分享来自其他学科的看法和研究可以丰富人类学。“能够让各个学科的精英推进本领域的逐步发展,但对人类社会产生巨大改变的创造性开拓性的工作,却往往要由来自于临近学科的不知天高地厚而富有想像力的年轻人来完成。” 人类学、历史学、考古学和社会学通常都被认为属于文科领域,研究方法以观察和归纳为主。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理科生加入了这个阵营,他们不但带来了新的思路,而且还带来了一些先进技术,解决了很多曾经被认为无解的疑难问题。 比如,人类学家们争论了很久的一个问题是:亚洲人到底是在何时、通过何种路线从非洲迁移过来的?早期人类学家通过分析考古学的证据,得出结论说亚洲人大约是在6万~7.5万年前从非洲经由印度南部沿海到达亚洲的,但是这一理论没法解释为什么亚洲人的身材相貌会如此不同。 最近,来自德国和丹麦的两个人类遗传学研究小组通过分析亚洲人的DNA顺序,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结论。按照科学家们的解释,人类先是从非洲迁徙到了中东地区,然后以此为基地,分两次迁往亚洲。第一次大迁徙大约发生在6万年前,祖先们沿着印度沿海进入南亚;第二次大迁徙大约发生在3万年前,是通过亚洲北部的戈壁滩和大草原进入蒙古,然后在中国境内南迁,最终到达南亚。 两个小组将研究结果写成了论文,分别发表在今年9月出版的《科学》杂志和《美国人类遗传学杂志》上。当然这个结果并不是最终的结论,还有待其他领域学者的检验。 另一个争论很久的人类学谜题同样与人类的迁徙有关,这就是语言的起源和变迁。目前人类尚存6000多种语言,研究这些语言的进化史是一件极具挑战性的工作。事实上,语言学家们就连语言到底来自父亲还是母亲这一基本问题都还在争论不休。 一种新的语言肯定产生于人类迁徙的过程中,但究竟是母亲一方所做的贡献大还是父亲一方贡献大?过去流行的意见认为,母亲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扮演了更重要的角色,所以母亲的贡献大,这就是为什么大部分民族都用“母语”这一称谓。但是,来自遗传学家的研究显示,这个看法很有可能是不正确的。 今年9月9日出版的《科学》杂志刊登了英国剑桥大学遗传学家皮特·福斯特(PeterForster)和考古学家科林·伦弗鲁(ColinRenfrew)联合撰写的一篇文章,通过分析Y染色体和线粒体DNA的办法得出了相反的结论:所谓“母语”其实是来自父亲的语言。 众所周知,只有男人才有Y染色体,通过分析Y染色体的特征可以追踪一个人的父系遗传链。与之类似,线粒体DNA只能从母亲那里得来,所以分析线粒体DNA可以画出母亲一方的家谱。遗传学家福斯特教授在北美和中北美洲、冰岛、澳大利亚和新几内亚群岛等地找到了很多原住民,分析了他们的Y染色体和线粒体DNA,然后和考古学家伦弗鲁的研究结果加以对照,得出了上述结论。 举例说,冰岛人的Y染色体基本上都来自古老的维京人,而线粒体DNA则大都来自英伦三岛,这说明当时的维京男子驾驶海盗船袭击英国,并把抢来的英格兰妇女运回了冰岛,现在的冰岛人就是维京男子和英格兰妇女的后代。但是,冰岛语几乎没有受到英语的影响,而是和北欧语系相当接近,这说明维京父亲对孩子语言的影响远胜于英格兰母亲。 冰岛人的起源问题早已有人研究过,基因分析的威力在这个案例里不算明显。真正体现出基因分析威力的是两人在新几内亚岛上的研究,这个岛的原住民是马来人,在历史的某个时期,周边诸岛上生活着的波利尼西亚人入侵新几内亚岛,改变了岛上的语言环境。如今这个岛上生活着很多部落,有些说马来语,有些说波利尼西亚语,部落成员们的身形相貌几乎毫无区别,也没有任何文字记录能够表明他们的来历,考古学家们一直不知道造成这种差别的原因是什么。 通过基因分析,谜底终于揭晓。线粒体的分析显示,无论一个部落说什么语言,来自马来人和波利尼西亚人的线粒体都是各占50%,但是Y染色体的类型则和语言密切相关,说马来语的部落其Y染色体大都来自马来男人,说波利尼西亚语的部落其Y染色体则大都来自波利尼西亚男人。这个结果同样说明父亲才是决定孩子语言的关键因素。 来自美洲和印度等地的分析结果同样支持上述结论,看来“母语”这个说法需要变一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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