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汉文化视野中的绝地天通思想

作者 人类学 来源 人类学阅读 浏览 发布时间 12/05/10

藏汉文化视野中的绝地天通思想
——以古藏语“木给(dmu-skas)”与古汉语“建木”为例[1]
同美

  [摘要]本文认为古藏语木给(dmu-skas)是指通天之梯,古汉语建木是指通天之树,古汉语建木是古藏语木给的译音。木给与建木反映的是藏汉古文化视野中的早期原始的绝地天通思想。在藏汉民族古文化视野下,这种绝地天通思想在后来的社会发展进程中大致经历了巫觋管理阶段、人人为巫阶段、政教合一阶段、前三者合题阶段等几个发展阶段,但是,在各自文化视野里每个阶段及其表现形式又略有不同。藏族历史上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这样或那样的教派以及各种活佛系统产生发展之历史,其实说到底就是藏传佛教文化视野下绝地天通天人合一思想的一部演绎历史。
  [关键词]藏汉古文化;古藏语;古汉语;绝地天通;木给(dmu-skas);建木
  中图分类号:C95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9391(2012)02-0063-05

  基金项目:西南民族大学宗教学学科建设资助项目。
  作者简介:同美(1964-),男,藏族,西南民族大学西南民族研究院教授,哲学博士,研究方向:西藏本教与佛教比较研究。四川 成都 610041
  
  一、通天之梯:木给(dmu-skas)

  《东噶藏学大辞典》(藏文)1638页说道:本波教认为吐蕃赞普前七代均可以自由往返于天地之间,其来回的渠道藏语叫“木给dmu-skas”或“木沓rmu-thag”。又说“木给”或“木沓”是赞普与身俱来的,生于赞普的头顶,形如白色光线。出生时沿该光线下凡于人间,死后沿该光线攀行至天界。《本教法门》中有一篇郎嘉西饶格勒先生的文章,其题目直接就叫“木沓连接的天地”。[2]日本国立民族学博物馆所撰《象雄语词典》从象雄语的角度对“木给dmu-skas”或“木沓rmu-thag”做了非常明确的解释。《象雄语词典》认为,“木给dmu-skas”就是指吐蕃第一代赞普聂赤赞普从天界降临人间的时候由舅舅木氏所赠之梯子。“木沓rmu-thag”是指吐蕃第一代赞普聂赤赞普用来从天界(木dmu)降至人间的光绳。[3]

  关于“木给”或“木沓”中的“木”一词在古藏文文献中有两种写法,即“dmu”或“rmu”。其含义正如《东噶藏学大辞典》(藏文)1635页所说,“dmu”既是藏人的一大姓氏,有时又指鬼怪之一种。大家知道,“dmu”作为藏人的一大姓氏的研究早期专著有《姓库》(bod-mi-bu-gdung-drug-gi-rus-mzgod-me-tog-skyed-tshal)[4],近期专著有《藏族姓氏研究》(bod-kyi-gdung-rus-zhib-vjug)[5]等。“木dmu”作为祖先崇拜、圣山崇拜自古有不少相关文献记载,如大家熟知的《岷山志》(gnas-chen-dmu-rivi-dkar-chags)、《墨尔多山志》(dum-rdovi-dkar-chags)等。[6]在遥远的过去,迭部“岷山”与丹巴“墨尔多(dmu-rdo)”和松潘的“雪宝顶dung-ri”一样,它们在藏族古人心目中的地位可以与西藏林芝的贡布本日、四川成都的峨眉山等诸多圣山相媲美。[7]然而“rmu”还有天的意思,据嘉绒文化研究专家赞拉·阿旺措成教授讲,现在的嘉绒藏语仍称“天”为“木rmu”。[8]这种观点在与嘉绒文化相关研究中也可以得到证实。如葛维汉认为现代羌族神“木巴瑟”的意思相当于“天”。如果真是这样,笔者认为“木巴瑟”藏文可以写作“rmu-gsas”,藏语“rmu”为天,“gsas”与汉语“神”音近义同,合起来就是天神。“天”是古代周人的神,在历史上羌族(姜姓之族)又是周人的盟友。葛维汉认为“羌族的木巴瑟与汉族的天神相关,周人联合羌人反抗商人的统治,这个观念至今还存在于汉族之中。”[9]藏语“给skas”与“沓thag”分别是“梯子”、“绳子”的意思。因此,根据历史传说,结合与“dmu\rmu”一词相应的“梯子”或“绳子”等词汇,笔者认为“木给”可以通俗地译作“通天之梯”,“木沓”可以通俗地译作“通天之绳”。由此可见,藏族关于“木给”或“木沓”的传说其实反映的就是古代藏人的宗天思想。

  “木沓”即“天绳”的藏文古籍记载史至少可以上溯到吐蕃王朝末期,藏古不仅有吐蕃赞普沿此往返于天地的记载,也有本教师沿此往返于天地的记载。因为,正如前面所说,当许噶塘蚌巴奇塔出土古代本教文献年限至少在吐蕃王朝末期。《当许噶塘蚌巴奇塔本古苯教文书汇编》《纳冉》(gng-rbs)部第27页就有本波米巴超若(mus-dpal-phrog-rol)从天(gnam)沿木沓到人间的记载。

  二、通天之树:建木

  汉籍也有类似于“木给”或“木沓”的记载,汉语中称作“建木”。关于建木,汉籍一种认为是木名,另一种认为是高树之一种。

  第一种:传说中木名。生天地之中,高百仞,众神缘之上天。

  《山海经·海内南经》:“有木,其状如牛,引之有皮,若缨、黄蛇。其叶如罗,其实如欒,其木若蓲,其名曰建木。”郭璞注:“建木,青叶,紫茎,黑华,黄实,其下声无响,立无影也。”

  《山海经·海内经》:“建木,百仞无枝,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大暤爰过,黄帝所为。”

  《吕氏春秋·有始》:“白民之南,建木之下,日中无影,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

  《淮南子·墬形训》:“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

  唐卢照邻《病梨树赋》:“建木耸灵丘之上,蟠桃生巨海之侧。”

  第二种:传说中高树。

  《后汉书·马融传》:“珍林嘉树,建木丛生。”李贤注:“建木,长木也。”

  《山海经·海内经》载:“西南海黑水之间,有都广之野,后稷葬焉。有膏菽、膏稻、膏稷,百谷自生,冬夏播琴,鸾鸟自歌,凤鸟自舞,灵寿实华,草木所聚,爰处有百兽相群爰。此草也,冬夏不死。南海之内,黑水、青水之间,有木名曰若木,若水焉。……有九丘,以水绕之。名曰陶唐之丘,有叔得之丘,孟盈之丘,昆吾之丘,黑白之丘,赤望之丘,参卫之丘,武夫之丘,神即之丘。有木,青叶紫茎,玄华黄实,名曰建木,百仞无枝,上有九欘,下有九枸,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大嗥爰过,黄帝所为。”

  《淮南子·形训》亦曰:“建木在都广,众帝所自上下。日中无景,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

  三、木给与建木之关系

  正如以上所言,这些古汉文献在提到“建木”一词的同时,不约而同地还提到“都广”一词。那么“都广”在何处?“建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呢?笔者认为,“都广”大致是指现在的都江堰地区,“建木”就是藏语中“木给”的译音。理由有以下几点:

  第一,从藏语言文化的角度讲,古藏语中称都江堰为“rda-gu”(发音达格)与“都广”之发音很近,有专家认为,“rda-gu”亦称“ljng-gu”(发音炯格),即绿色的意思。藏语中“木给”的“给skas”是梯子的意思。“给skas”与汉语普通话“建”的音较近,“建”很有可能就是藏语“skas”的译音。原因是在藏语中,以“k”为基字的词汇里就有几个与汉字“建”音近意同的词。如汉字“建”有立、造、北斗、封立等的基本字义,与立或造之义相对应的藏语有“bskrun”,与北斗之义相对应的藏语有“skar”,与封立之义相对应的藏语有“bskos”等。由于“木给”中“木”音的误导,导致按汉语习惯把“木给”误读成了“给木”,即“木建”误读成了“建木”。也正因为“木”字而望文生义,演绎出了与汉字“木”义相关的上述关于树木的故事。

  第二,从汉籍及汉学专家考证的情况来看,明代学者杨慎《山海经补注》说:“黑水都广,今之成都也。”史学家蒙文通先生总结:“若水即后之雅砻江,若水之东即雅砻江之东,在雅砻江上源之东、黄河之南之昆仑,自非岷山莫属。是昆仑为岷山之高峰。……昆仑既为蜀山,亦与蜀王有关。《大传》、《淮南》皆以昆仑为中央,与《禹本纪》、《山海经》说昆仑、都广为中央之义合。……盖都广在成都平原而岷山即矗立成都平原侧也。”对此,著名学者邓少琴亦称,岷山是昆仑之一臂。“岷山导江,东别为沱,于《禹贡》仅一见之,于殷墟甲文亦未之见”。

  第三,从藏汉文献记载中相关信息吻合情况来看,《山海经》中上天的道路有两种,一为山,一为树。《大荒西经》说:“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上下,百药爰在。”袁珂注谓:此“灵山”,疑即巫山,即山中升天的天梯,十巫踏着这天梯从地上升到天上,又从天上下到地上,上达民情,下宣圣旨,在神人之间起着沟通作用;同时采集包括不死之药在内的白药,这便是这些神巫觋们的职责。[10]在本教文化里,与巫山相应的山叫“工布本日”,现位于西藏林芝地区,该山自古至今系本教圣地,朝圣之人常年络绎不绝。相传,第一个吐蕃赞普(实为象雄王木吉赞普的侄孙)下凡的地方就在这座山上,史称“拉日炯陀lha-ri-khyang-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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