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山:“金枝”即燎祭雷神的燎炬
徐山:“金枝”即燎祭雷神的燎炬 我们在汉语言文字以及中国文化的其它领域里遨游了一番以后,找到了中国文化的源头所在。用以雷神燎祭为内容的“原型-变型律”去观察中国早期文化的诸层面,就有可能把握住其发展的基本脉络。同时,雷神燎祭作为中华民族早期文化的核心内容,给世界其它民族的原始文化的比较研究提供了一个理论框架。 《金枝》以古罗马的古老习俗为研究对象。在罗马附近的内米湖畔的阿里奇亚,有一座崇拜女神狄安娜的神庙。神庙的祭司由一名逃亡的奴隶担任,同时还拥有一个“森林之王”的称号。而新的祭司必须杀死前任,才能取而代之,并且在杀死之前,首先要折下一段公认是“金枝”的树枝。 《金枝》第六十二章“欧洲的篝火节”中说:“在篝火中烧毁偶像或者装作在火里焚烧一个活人都不是少见的事,而且有理由可以相信古代在这种场合下确实焚烧活人。”[1]“在格兰·哈鲁克斯地方,人们在火堆的正中立一根柱子,称为‘mack-ral’(巫婆),由村里最近结婚的男子把火点着。”[2]“在苏格兰东北部,直到18世纪下半叶还点燃贝尔坦篝火;……青年人围着火跳舞,从火烟中跑过,喊到:‘火啊!烧吧。烧死巫婆。烤死巫婆!火啊,火啊!烧死巫婆。’”[3] 第六十四章“在篝火中焚烧活人”中说:“克尔特人一直系统地遵行在篝火中奉献人牺的习俗。”[4] 上述现象,和中国古代的燎祭活动相比较,两者十分相似。 《金枝》第十五章“橡树崇拜”中说,“崇拜橡树或橡树之神似乎是欧洲所有雅利安族人的习俗。希腊人和意大利人都把橡树同他们最高的神宙斯或朱庇特(天神、雨神和雷神)联系在一起。”[5]“古代的意大利,每棵橡树都是奉献给朱庇特(意大利的宙斯)的。在罗马的朱庇特神殿里,朱庇特不仅作为橡树之神,而且也是作为雷雨之神受崇奉的。”[6] 第六十八章“金枝”中说:“远古时期欧洲人崇敬橡树,确信橡树和天神二者一体的关系,多半是由于古代欧洲森林中最常因雷电而起火的树木实为橡树。”[7] 第六十五章“巴尔德尔与檞寄生”中说:“在那些定期和不定期的仪式上古代雅利安人都是使用神圣橡树做的木柴点燃篝火并用它做篝火的燃料的。”[8] 从上面的叙述中,我们可以看到: 第六十五章“巴尔德尔与檞寄生”中又说:“远古以来,檞寄生在欧洲就一直是迷信崇拜的对象。”[9]“巫师们把檞寄生和所寄生的树(必须是橡树)奉为极端神圣。”[10]“瑞士阿尔高州的人给檞寄生取了个绰号叫做‘雷火笤帚’。”[11] 第六十八章“金枝”中也说道:“关于金枝就是檞寄生的看法,已经不是什么新鲜意见了。”[12]“为什么把檞寄生叫做金枝呢?它那微白带黄色的果实是不足以体现这个名称的。”[13] 弗雷泽认为:“檞寄生射出金色的光辉,把它叫做金枝,就不奇怪了。”[14] (1)檞寄生因寄生于橡树而受到同样的崇拜。 这样,回过头再来看弗雷泽《金枝》开卷时提出的研究课题,我们就可以用中国上古时期存在的雷神燎祭和从《金枝》的民俗资料表现出来的雷神燎祭作为参照点,来解释隐含在其中的深层语义结构。 第九章“树神崇拜”中说:“雅各·格林对日耳曼语‘神殿’一词的考察,表明日耳曼人最古老的圣所可能都是自然的森林。无论当初情况是否确实如此,所有欧洲雅利安人的各氏族都崇拜树神,这一点则是已经很好地得到证实了。克尔特人的督伊德祭司礼拜橡树之神,是人们都很熟悉的史实。他们所用的古语‘圣所’一词,同拉丁语‘nemus’一词的语源与词义都似乎是一致的。‘nemus’的词义是小树林,或森林中的一小块空地,至今仍以nemi(内米)这个词的形式保留下来。”[15] 第十六章“狄安纳斯和狄安娜”中说:“各拉丁城镇的宗教典礼都具有非常一致的特点,因此可以合理地推论:在拉丁姆任何地方保留的威斯塔圣火,像罗马的圣火一样,都是烧的神圣橡树的木柴。如果在内米也是这样,很可能这座被奉为神圣的树林原来就是一座天然的橡树林,因此森林之王在丧生时刻仍极力捍卫的也正是一株特殊的橡树。”[16]“如果狄安娜是一般的林中王后的话,那么她便特别是内米的橡树女神。”[17] 第一章“森林之王”中说:“在她(狄安娜)的祭典仪式中,点燃火炬似乎是最首要的部分。”[18] 也就是说,“内米”的原义为森林中的燎祭场所,所以又称之为“神所、神殿”。由于橡树被用来燎祭雷神,所以橡树本身也具备了神的属性,后来又把神话人物狄安娜奉为橡树女神,进而列为神庙中的崇拜对象。另外,向女神狄安娜祭祀的方式仍是燎炬。其中反映了燎祭雷神向燎祭狄安娜的历史演变过程。 原始燎祭活动的主持人为巫者,结果还充当被焚的角色,这种自我牺牲在最初的意义上是虔诚的举动。而神庙的祭司拥有“森林之王”的称号,显示出巫者在燎祭仪式中的显赫地位。后来人祭逐渐扩大,用奴隶、战俘等来代替巫者被焚,这样,焚人的风俗保留了下来,但对象却有所改变。狄安娜神庙的祭司由奴隶担任,同时享有“森林之王”的桂冠,这种双重身份是由燎祭历史中不同阶段的内容重叠后所造成的。 最后,新祭司在杀死前任祭司前必须折下一段“金枝”的背景也就清楚了。金枝就是燎炬,它是燎祭的象征,更是燎祭中权力地位的象征。所以,谁拥有了“金枝”,实际上就拥有象征祭司的最高地位。 弗雷泽为了揭开内米湖畔的古老习俗之谜,系统地研究了世界各地(但不包括中国)的民俗资料,并且对资料进行了结构类型方面的整理,阐明了原始巫术思维的基本法则。这些资料本身极为丰富,为我们进行早期文化比较提供了开阔的视界。《金枝》一书所提到的世界各地普遍存在的燎祭、焚人现象,这和中国古代的祭祀方式是完全一致的。这样,我们就可以用从完整系统地保存在中国早期文字甲骨文里的古老观念中重构出来的雷神燎祭模式,去观照这一世界早期共同的文化现象,进而确定祭祀行为在整体结构上的原始涵义。比如说,弗雷泽在列举大量实例以后,对篝火节(燎祭)的原始涵义无法确定,所以把篝火节源于太阳崇拜的“太阳说”和出于防范性质的“净化说”并列地展示给读者,听凭读者选择。在《金枝》全书快要结束时,弗雷泽又倾向于当时的另一理论:“根据现在的理论(我赞同这种理论),上天与雷电之神原来是我们雅利安人祖先最初的伟神,其所以把他同橡树联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常见橡树被雷电所击,据以推理得出的看法罢了。”[19]而篝火节经过和中国燎祭文化类比之后,不难看出其性质正是源于雷神燎祭,这样其它解释的可能性便被排除了。篝火节的内涵得到明确单一的界定以后,内米湖畔的古老习俗的深层结构语义也随之获得了合乎逻辑的解释。根据中国古代燎祭活动中燎炬所起的重要的中介作用,我们就可以直截了当地道破“金枝”就是燎祭用的燎炬这一原始真相,从而弥补了弗雷泽最后和合理解释擦肩而过的缺憾。 通过《金枝》的比较,我们对世界各民族的古代文化所反映的实质内容更加深了理解。雷神燎祭是世界各地上古时期普遍存在的历史现象,它是由人类所处的共同的地球环境和共同的人类心理这两个因素所决定的。反过来,我们对甲骨文的价值的认识也加深了一层,它不仅可以帮助复原中国文化的早期形态,而且还为世界早期文化的比较提供了清晰的模型。 此外,我们并不排除民族之间早期文化传播的可能性。在雷神崇拜的原始的世界文化中,可以说“龙”的形象是中国文化的独特创造,并且成为影响历史的中国文化精神中极为活跃的因素。从文化传播的角度看,中国文化在吸收其它文明成果的同时,也必然将自己的发明向域外传播。把中国的“龙”观念作为研究中国文明传播特征的标准观念,将有助于揭示出早期人类迁徙的路线以及文化抵达的时间。 从思维方法上看,雷神燎祭属于巫术行为,是非科学的,但其认识方式仍然反映出原始思维中人类的探索精神。而现代科学则是这种探索精神的延续,尽管在方法论上大相径庭。 从雷神崇拜中产生的上帝观念,随着时间的推移,其本源被遗忘而显得愈来愈神秘化,成为人类思想的沉重包袱。揭开上帝的真相,人类则可以从形而上的虚幻的东西中彻底解放出来,因为形而上者皆源于形而下者,而形而下者对现代人来说,不是恐惧、崇拜的对象,而只是被不断认识的对象而已。 这样,我们在结束本书的时候,就能愉快地说:“上帝已经明明白白地死了。” [附 注] 选自《雷神崇拜--中国文化源头探索》(上海三联书店,1992年)“结语”部分“弗雷泽《金枝》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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